碎碗

来源:安化县纪委监委 作者:李臻宇 发布时间:2022-11-08

奶奶家二楼的仓库里,堆放了许多老物件。远处,一朵白云飘过来遮住了半边太阳,侧窗透进来一些被窗棂切割破碎的光,照射在零零散散堆放在地的老物件上。这些老物件,大部分我都有印象,因为与它们相处的日子,几乎占据了我整个童年。

目光落到一个斑驳发霉的木制碗柜上,柜子里还堆了些许爬满蛛丝的碗。有一个碗格外显眼,细腻的白瓷,碗身印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,青藤缠绕,唯一格格不入的地方,是它碗口有一个三角形的缺。

我记得这个碗,那是我年幼时妈妈在外地务工时特意带回来的,除了带给我的小玩具,妈妈的包里,还装着三个碗,用旧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包着,里三层外三层。妈妈说那是她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送的,于她而言,有特殊的意义。那时的我,还不理解小小一个碗能有什么意义,只记得我也很喜欢那三个碗,每逢吃饭,都必须要用这白瓷碗盛。可我自小爱玩闹,从不会安安静静地吃顿饭,果然,某天我端着碗跑来跑去的时候,重重地摔了一跤,饭洒了,碗也碎了。

我预感大事不妙,顾不得疼痛,连忙起身清理“案发现场”,把碎片扫到簸箕里,又把簸箕藏到了家里某个角落。随即趁妈妈不注意,换了一个白瓷碗,重新盛了饭,端着碗回到了餐桌上。但妈妈生得一双火眼金睛,看了看我膝盖上蹭的灰,又看了看我胸口衣服上粘的饭粒子,放下筷子,问我:“摔了?”

我耷拉着头,自知惹祸:“嗯……没站稳……”

“没事儿,没划到手就行,吃饭吧。”妈妈拿起筷子,夹了块肉放进我碗里。

“您不骂我?”

“不骂你。犯错了没关系,但一定要诚实,要敢于承认错误。你这次做得很好,所以妈妈不怪你。”

我愣住了,木然嚼了口饭,也嚼了嚼妈妈的话,默默记住了两个字:诚实。

可小孩子天性顽劣,这事儿没过几天,我又摔了一个白瓷碗。这回倒是没碎,就是光滑的碗口,摔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缺,但此时我的心境已和第一次摔碗有了天壤之别,我看着碎碗,静静地想了会儿,脑海里出现了妈妈和颜悦色的脸:“犯错了没关系,一定要诚实。”于是我捡起碗,找到妈妈,大大方方地告诉她:“妈,我又摔了一个碗。”和预想不太一样的是,这回妈妈没再对我说没关系,而是把我领到了碗柜前,从里面拿出了剩的最后一个白瓷碗,当着我的面,重重地摔到了地上。

“啪。”白瓷碗四分五裂,花骨朵碎成了很多瓣,青色的藤蔓断成了一截一截。

我被眼前的场景惊住,明明是她告诉我诚实就好,我已经很诚实了,为什么还要再摔一个碗?我不明所以,嚎啕大哭。

妈妈没有哄我,静静地站着,直到我哭完。

“哭完了吗?”

“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摔碗。”我抽抽噎噎,紧紧攥着手里仅存的缺了一个口子的白瓷碗。

“因为摔碗没有代价。”妈妈看我停了哭声,拿来扫把和簸箕,默默地清扫地上的碎片。

“什么?”我一脸疑惑。

“做错了事情,首先是要诚实。妈妈没说你诚实有错,但妈妈还要告诉你,做错了事情,必须要付出代价,承担责任。就像你摔的这两个碗,诚实是你的态度,但诚实并不能解决问题。妈妈今天把最后一个碗摔了,是想让你知道,碗碎了,就没了。”

“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我一知半解。

“很多人犯错,不一定是他自己本意。如果犯了错,只需要诚实地说出来,不需要承担后果,那这世上所有的犯错就都没有成本,犯错的人会越来越多。”

“那我应该怎么办?”

“把你手里端着的碗洗干净放好,再想办法承担责任、弥补错误。妈妈用这些碗教给你的第二个词,是担当。”

我恍然大悟,拿着碗走到洗碗池,一遍一遍地清洗擦拭。不多久,我用攒的零花钱,买了两个小塑料碗放到了碗柜里。后来,这两个小塑料碗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,而缺了一个口的白瓷碗,也因为怕我划伤,被妈妈偷偷放了起来。

十几年过去,我又一次见到了这个碗。现在的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一年了,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纪检监察干部。虽没有太多的工作经验,但我时刻铭记妈妈教会我的“诚实”和“担当”,为人一定要客观诚实,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,不拿不属于自己的一丝一毫,干干净净做人,清清白白做事,哪怕不小心犯了错误,也要敢于直面问题,勇于担当,以后面临的人生抉择会有很多,困境也可能会接踵而来,但只要这个碎碗在,我就永远有力量做最正确的选择!